他毫不犹豫的回答让我心脏一颤,酸涩的情绪弥散开来。
「为什么?」
他轻轻按住我的肩膀,使我正视他的眼睛,「因为我想让你开心,言言,你在我身边保持快乐就好了,我不想勉强你,除了离开我这件事,其他的我都可以答应。」
我沉默地倚靠向他,额头抵住他的胸膛。
「你真的很爱我吧。」
陆斯年的声音响自头顶,他轻轻抚摸着我的背,像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般。
「当然,我真的很爱你。」
我不磊落。
每一天我都在给自己留余地,一半的我沉溺在陆斯年给予的包容与爱里,另一半的我抽离出来冷漠旁观,质问自己为什么偏偏是我。
同陆斯年的相遇像一场烟灰色的梦境,华新街是早该翻修,下过雨后路面湿滑,不远处又有一个化工厂,排气管上方的天色总是阴阴沉沉的,雨天更甚。
我偏爱这种颓废街景,支了画架出来写生。
那时候我同母亲租住在商铺后面的老旧单元房里,生活捉襟见肘,而美院又是一个类同***粉碎机的地方,我每个月要打两份工,才能堪堪填补日常开销。
所以陆斯年这种人,连同他的车,停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根本想不到会同他产生交集。
他按了三声喇叭,我才茫然抬头,画笔悬在半空里。
「有事吗?」
那时候陆斯年27岁,年轻有为,意气风发。
「小姑娘,有个忙想请你帮一下。」
从车窗里居高临下对人讲话,可不是求助者该有的姿态,他立刻察觉不妥,下了车走到我旁边。
「我父亲下月生日,他老人家很有些风雅爱好,我见你在闹市里还能精心作画,觉得你们可能会投缘,所以想请你帮他画一幅肖像画。」
可我不擅长描摹人物。
「不擅长?」他愣了愣,像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回答,但很快调整过来,对我笑了笑,「没关系,图个乐趣罢了,我们也不是什么行家,品不出好坏。」
我思考的间隙里察觉到他一直在看我,眼神细细地来回打量。
这让我感觉不舒服,所以我拒绝了他。
却不想陆斯年实在是个很有耐心的性格,他不知从哪打听到我家的地址,三天两头派秘书来送礼,我妈一口咬定他是什么追求者,跟我说***哥不可信。
谁承想又过了几天,我推门进来时看见他屈着一双大长腿,坐在小板凳上帮我妈削土豆,而我妈一脸慈祥叫着他「小陆」。
陆总要什么样的画手能没有,我下意识逃避一种可能——那太不现实。生活的囹圄缠着我不放,所以我总觉得,对我好的人都有目的。
我暂时性忽略陆斯年的目的,帮他父亲画了肖像画,以为这是一切的终结,却不想这仅仅是一切的开端。
他开始追求我,想尽一切办法对我好。我不爱吃早饭,常常空着肚子去上课,他知道这一点之后每天早上把车停在门口,副驾驶上放着小兔子图案的便当盒;
我在便利店收银,他买很大一盒巧克力,结完账后问我借笔,在上面唰唰写字,完成之后把巧克力和笔一同递给我,包装盒上写:乔言要开心;
我妈生病住院,他连夜赶过来安排床位,还替我垫付了高昂的医药费,在我面前的时候却对自己施以的援手闭口不提,只问我吃过饭没有。
我也只是个普通人,没有修炼过百毒不侵的本领,陆斯年到底是不是真心,又有几分真心,爱不爱我又能爱我多久,这些问题全被淹没在他的关心与呵护里,不容我拒绝,不问我反应,他一股脑倾泻过来,使我如溺水一般被淹没,被拖拽着下沉。
然后他问我,要不要和我在一起。
这无异于站在涨潮的河岸上,对着漩涡中挣扎的我伸出手询问,需不需要我救你。
我同他结婚五年,一边觉得自己在获救,一边又好像仍在下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