至于陆家将丧夫的儿媳妇赶出家门,连亡夫的抚恤银都得不到,后面陆家的名声如何,则不在她的考虑范围。
陆大奎气得直喘粗气,哼哧哼哧地险些厥过去,被陆有粮摁了两下人中,到底是清醒了。
“既然娇娘孝顺,不要京夏的抚恤银,那家里的田地总有京夏的份儿。大奎哥,我做主将村东边的两块水田分给娇娘,你没有异议吧?”
事已至此,陆大奎也知道事情再没有转圜的余地,疲惫地摆摆手,算是同意了。
等事情完全解决已经到了下晌,很多看热闹的都离开了,陆发财也驾着牛车等候许久,就等着拉沈凤娇去镇上看大夫。
沈凤娇怀里揣着两张水田的地契和分家的文书,连脸上的疼都忘记了,从此以后,她就和陆家没有任何干系了。
“二嫂,我送你去镇上。分家文书倒是可以放在家里,但断亲书是要去官府备案的,你身上的伤也要看大夫,若是伤及肺腑可就不好了。”陆发财站在牛车边上,看着她过去两个时辰还没消肿的脸,面上不禁浮现几分担忧。
倘若被陆二哥知道二嫂被打成这样,定会很心疼吧。
可惜从前那样恩爱的夫妻,从此以后阴阳相隔,再不复见。
沈凤娇没有推辞他的好意,让桂花婶帮着把家门锁好,钥匙先放她那儿,等她回来再拿。
桂花婶连连点头:“放心,我一定帮你看好家,你安心去。”
娇娘的娘家也在镇上,虽说两家不来往,可娇娘到底是沈家的女儿,女儿上门了,他们还能将人往外赶?
沈凤娇坐上牛车,搂着两个孩子一路颠簸去了县城,趁着天还没黑,将断亲书交到县衙备案,又紧赶慢赶回了桃花镇。
“发财,眼看着天要黑了,你快回家,别耽误了。”
陆发财将她送到医馆门口,推开她递过来的铜板,见她态度坚持,只好把铜板收下,应了一声:“二嫂,你自个儿看伤,我回了。”
沈凤娇站在医馆门口目送他远去。
等陆发财的身影看不见了,她才牵着孩子往另一头走去,大宝抬起头看她:“娘,你不看大夫了?”
沈凤娇牵着两个孩子,目光坚定:”先不看,我带你们去外公外婆家。“
娘家与沈氏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误会,在沈氏从前的记忆里,沈家人待她极好,绝对不可能因为她嫁人了就互不来往。
既然沈家人待她是真心,她又有心与娘家交好,那使一番苦肉计又何妨?
只是她虽然在镇上做生意,也曾去过沈家外头悄悄看过,却一直没有见过娘家人,不知他们对她的出现会作何反应。
她压下心中的忐忑,握紧儿女的小手,艰难地顶着夕阳往前走去。
沈朗以前是货郎,走街串巷地卖货,在沈凤娇说亲那年,他就想来镇上开铺子。
只是后来沈凤娇亲事告吹,闹得家中不得安宁,开铺子的事情便不了了之。
前几年沈朗才盘下铺子,一直做到如今。
这几***没来镇上,生意自然也没做,风味食铺大门关着,廖婆婆仍在门口卖馄饨,腾腾的雾气遮住她的脸,沈凤娇不太看得清她的表情。
“婆婆。”大宝走上前,扒着馄饨摊叫了一声。
廖婆婆抬起浑浊的眼珠,看见是大宝和小宝,脸上露出一抹笑来:“大宝小宝,你们怎么会来?”
再抬头看去,就见沈凤娇疲惫地朝她笑,两颊肿胀不堪,唇角还沾着血渍,她惊恐地睁大眼:“娇娘,你这是怎么了?”
沈凤娇想笑,实在是笑不出来,只道:“婆婆,改日我再过来。”
廖婆婆没拦她,眼神担忧地看着她逐渐走远。
一路找过来,沈凤娇早已疲惫不堪,这个身子本就常年劳累,又吃不饱穿不暖,她底子早已空了。
今天又是挨耳光挨踹的,身心俱疲的情况下能撑到如今已是不易,见到沈家杂货铺就在不远,她泄了一口气。
还想再走几步,整个人却如同秋风的落叶一般倒在小宝脚边,慌得小宝直喊娘。
街上行走的百姓见有人晕了,纷纷围过来看热闹,嘴上喊着:“谁家娘子,快送去医馆。”
大宝强自镇定,让小宝守着娘,自己蹬蹬蹬地跑到沈家铺子门前,哭喊着叫道:“小舅,小舅,快救救我娘,我娘快死了!”
沈家铺子刚关了门,准备到后院吃饭,就听见有人在前头叫喊,沈明暄心下一跳,能叫他小舅的,只有两个外甥了。
他忙掉转脚步跑回前头铺子,才将门打开,就看见大宝哭了满脸的泪,他将大宝抱起来,急声问道:“大宝,你怎么在这儿,你娘和妹妹呢?”
大宝抽抽噎噎地指着不远处,只见前方围了一群人,隐约能听见小宝哭着喊娘的声音。
沈明暄三两步走上去,见沈凤娇倒在地上不知死活,他忙把大宝放下,又将沈凤娇抱了起来,察觉到大姐几乎毫无重量,他脸色阴沉,叮嘱两个孩子跟上,便抱着大姐回了家。
罗氏正在摆碗筷,见小儿子还不回来,莫不是这么晚了还有人买东西?
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,扬声叫道:“明暄,吃饭了。”
没听见儿子回应,她狐疑地走了出去,只见铺子门大开,儿子却不见踪影,她正想走到门口看看,就见儿子抱着个脸上带伤的人回来。
“这是?”她大惊,拨开沈凤娇盖在脸上的发丝,哽咽着惊呼:“娇娘,这是娇娘......”
沈明暄着急大姐的身子,没空与娘多说,只道:“娘,你快去请大夫,我先将姐姐抱回房。”
罗氏连围裙都来不及解开,就踉跄着跑了出去。
沈凤娇被抱回特地给她留的房间,沈朗脸黑如墨,听大夫说她后腰有伤,恐伤及肺腑,又听说她身子亏损严重,有损寿元时,向来顶天立地的男人也落了泪。
又见两个外孙怯生生的,眼里***一包眼泪不敢落下,看着小宝酷似女儿的眉眼,沈朗鼻tຊ头愈发酸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