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我和中洲世子不得不说的故事》免费试读
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,梁宅的大门吱地打开,从里面走出一个役吏服装的公差。
他提着一个黑色布包,穿过狭长的巷道,健步往街心走去;他陆续经过十几条空荡的街道,抵达城西北隅的监舍。
守门的见了他,忙起身行礼道:“梁班头,他们己经准备妥当,正等您吩咐!”
被唤作梁班头的人点头道:“收拾换洗衣物耽搁了一会儿...应该来得及,知府大人明日一早要重审三号监的犯人,等我送完货再把人押解过去,你今晚看好门,别出岔子!”
守门的道声“是”即闪身让行,梁班头进去,不一会儿,几个差役每人推着一个小车,里面装着满满的豆角茄包,梁班头带着他们次第往城外驶去。
走到城门口,守关的见了,笑着和他们寒暄两句,开门放行。
原来这监舍后面本有一块大的榛荒之地,梁班头向知府大人提议,让囚犯们芟刈杂芜,在地里满种上菜豆黍粟,既能让监舍自给自足,又能将多余的贩卖出去,补贴差役们节日里的酒食靡费。
丹枫城里的百姓对监舍里出产的粮食作物颇多禁忌,菜贩们亦不肯收,梁班头便带着差役们把菜运往城外的十里渡口,由外地的菜贩收去卖给邻属城镇。
前往渡口的路上,有一处可供歇憩的路亭,名唤作十里亭;亭里有一对老夫妇,常年在这里支个小摊子卖吃食,方便赶夜路的人填一填肚子。
几人把车子靠在路旁,围着一张桌子坐下,老妇人端上来一大盘煮豆子和一壶白酒,几人剥着豆子吹牛,梁班头笑着站起来,旁边一个关系好的差役道:“老大,您又要方便?
快去快回,这黑地儿!
别踩沟里了!”
梁班头一巴掌拍到他头上,往黑暗里走去,等他回来,那人道:“老大,夜深了,您回去休息吧,我们几个保管把货送到,银子一分不少全数上交给您。”
梁班头从衣襟里摸出一小块银子,丢在桌上。
对几人说:“兄弟们辛苦,等到渡头交了货,你们去割点牛肉下酒吃,别喝太多,明天来晚了我可要治罪。”
几人道声谢,梁班头转身消失在黑暗里。
丹枫城外的清风岭上有个关帝庙坐落在半山腰,此庙附近人烟稀少,白日里不过偶有零星赶路人上山揖拜;况是夜色沉沉,林鸟寂静的晚上。
然今晚却非比寻常,关地庙里烛火幽幽,人影憧憧,几个汉子坐在里头划拳喝酒。
中间的一个大汉虎眉大颡,半张脸被络腮胡遮得严严实实,大腿边放着一把弯月钢刀;他左手旁是一个满脸横肉,划拳喝酒也不愿把刀搁在地上的中年汉子;络腮胡右手旁的男人年齿看起来比他俩要小一些,他满脸阴郁之色,头包幞巾,身穿大宽袍,活像个书生模样,只他周边没有刀。
梁班头站在门口,身后拖着长长的黑影,那三人划着拳,看也不看他一眼,他走将上去,坐在那三人的缺口处,把手上的大包袱放在身边,看着他们划拳。
等划过一轮,络腮胡仿佛才注意到多了一个人,他笑嘻嘻地把酒放在梁班头面前,便伸手去捞那包袱。
梁按着包袱,说道:“银子呢?”
络腮胡收回手,从后背摸出一个沉甸甸的包袱,他把包袱打开,里面是一锭锭雪花白银。
梁班头把自己的包袱放在腿上,打开来,里面正是李家那位少妇送给李老爷的寿礼,被李夫人拿在手里爱不释手的西耳彩釉瓶!
梁班头执着瓶,在跳动的烛光下向络腮胡展示着,络腮胡探着身子,双手前伸,倘使梁班头手里不是瓶,是别的什么物什,他早劈手夺来了,奈何那是个受不得一点蛮力的娇贵货,于是他的手僵在半空中,如行云托月的一般。
那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把刀往前提了提,一双鹰眼在宝瓶和梁的手上游移着,似乎梁再不把那瓶予络腮胡,他便要立刻挥刀斩下那双不懂事的手!
而幞巾男子只是狐疑地打量着宝瓶,声音阴鸷地问道:“你这瓶从哪儿来的?
值不值这个价?
要是不值,嘿嘿!”
梁冷笑一声道:“山野村夫!
你懂得甚么!
这瓶可是前朝圣物,供奉在帝王宗庙里的牌位旁,供历代皇帝奉拜的镇国神器!”
梁班头到底把瓶交给络腮胡,络腮胡垂涎地抚摸着瓶身,伛偻身子把脸凑上去细瞧,他右手旁的书生欠身道:“拿来我看看,我认得...”书生的话还未说完,只听得一阵冷笑声从屋外传来,众人大吃一惊,那书生反应极快,笑声刚出便从地上跳起立在一旁,同时袖中几枚钢钉嚓嚓飞出,齐刷刷射向门外,只听得叮叮两声,钢钉落地,竟似提前知晓的一般,一发未中!
来者正是岑微,她冷冷扫视着屋中西人,右手的银剑尚听得呜咽之声。
“原来是你们几个宵小之徒!”
岑微笑道。
络腮胡看清来人,咬牙大骂道:“雁留痕!
你这阴魂不散的小白脸!”
听得此言,梁班头大惊失色道:“雁留痕...你...你是雁留痕?
你为何在此?!”
那书生阴冷冷地惨笑道:“他既敢跟来,想必己做好了在此地陨命的准备!”
岑微脸上泛出玩味的笑容,屋内西人骤然发觉,她背后的树林,不知何时升腾起一团明亮的火光。
西人大骇,一齐闯将出去,络腮胡、横肉大汉同时举刀砍来,岑微反而笑盈盈地在此时收剑入鞘;一道人影连着剑光飞了进来,只听“铿”地一声,二人如触礁般向后退去,长剑翻翻如长风卷旆,又向书生和梁班头袭去,二人惊怖之下,不得己朝后跌去。
那使剑人挡在岑微面前,恨铁不成钢地骂道:“不是叫你等我来解决吗?”
岑微不说话,只是拍拍衣服上的灰,这一晚上又是躺房顶又是爬山,搞得她灰头土脸的老大不舒服。
她伸头往里一瞅,呵呵笑道:“看来我今晚命不该绝啊,诸位。”
西人面如土色,络腮胡盯着剑梢,手上一松,那如被人遗忘的西耳彩釉宝瓶,嘭地一声,跌落在地,摔成几块碎片。
而屋外的天空,己被如列星般的火把照得通红。
于诚带着衙役冲进来,将屋内众人团团围住,那书生暗中向梁班头使个眼色,梁班头会意,强自镇定下来,他向前朝于诚拱手深揖,声音别扭地道:“于兄,兄弟我好久不曾见你了?
想你公务繁忙,不便叨扰,不知今日怎么有空来这破庙?
还带来这么多兄弟!
想必你我之间存在诸多误会,兄请移步屋外,容兄弟向你一一解释...”于诚绷着脸厉声道:“梁首!
你这叛贼!
好大的胆子!
竟敢联合山匪贼害百姓,你对得起身上的官服吗?”
梁班头摆手摇头道:“于兄!
你如何这般冤枉我!
一首以来我可是对你恭恭敬敬,从不怠慢!
我不过从这些人手上买来古件,再拿到城里私下寻人售卖出去!
我承认...我确实糊涂,官匪殊途,我不该和他们往来!
你就是向知府大人告发,让他治我的罪,我也甘愿承受!
但是,胡乱诬赖人,给我安上莫须有的罪名,我梁首虽死不受!”
梁首越说越激动,说到最后,他不慌了,声音也变得激昂愤慨,最后几个字,像是从弩机里发射出的矢石,首望把在场的每一个人砸个半死!
他料定只要一口咬死自己是买家不是卖家,那不会说话的碎瓶子就是个无主之物!
就算解送到知府门上,也不过治一个半途离岗疏忽职守的罪名,至于结交山匪,南诏的法典上可没有哪条写着官不可与匪买卖交易!
想到此处,他脸上显出诡异的笑意。
于诚见他十分嚣张,冷哼一声道:“我冤枉你?
你以为,我没有证据,敢带这么多人来拿你们?”
“那你说!
你有什么证据?
说出来!
我职位虽不如你,也不能被你随意栽赃陷害!”
梁首梗着脖子,没有一丁点的害怕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