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还得去拜见新妃们。”入宫的四位贵女,位份最高的就是刚才秀秀提起的悦妃,她出身兰陵萧氏,百年世家的嫡女,说一句贵不可言也使得。但最紧要的,还是她的另一个身份,她还是殷稷的青梅竹马。当年先皇留情萧家,殷稷一出生便被当做萧家子嗣教养,当年他们相识的时候,他的名讳还是唤作萧稷的。但五年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他忽然就被先皇认了回去,之后更是在萧氏支持下登上了帝位。萧氏有着从龙之功,这位悦妃娘娘身为萧氏之女,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。她又叹了口气,让秀秀提了热水来伺候她洗漱。但秀秀前脚出了门,后脚就又退了回来,脸色写满了紧张:“姑姑,昭阳殿的悦妃娘娘来了,说要见你。”谢蕴心里一跳,一大早就迫不及待找过来,定然不是善茬。她不敢耽搁,连忙起身迎了出去,但没走两步,就瞧见一娇艳明媚,打扮繁复华丽的宫妃,正带着乌压压的宫人,气势汹汹的朝她走过来。秀秀显然知道昨天晚上龙床上的人是谁,一见悦妃这架势登时吓得白了脸。“姑姑......”“慌什么?这是皇上的寝宫,悦妃再怎么跋扈,也不会在这里闹事。”秀秀懦懦应了一声,可看脸色仍旧是惊惧的。谢蕴暂时顾不上她,屈膝行礼:“奴婢拜见悦妃娘娘。”悦妃隔着一丈远停了脚,可开口的却不是她,而是打小跟着她长起来的大宫女沉光:“放肆,见到娘娘,你竟敢不跪?!”果然是来找茬的。宫婢虽然低贱,可她毕竟是皇帝身边贴身伺候的人,代表的是殷稷的颜面,见太后尚且不必跪,何况宫妃?这道理人人都懂,按理说悦妃不该在这上面挑理。但她姿态仍旧恭谨:“奴婢绝无不敬娘娘之意,只是宫规如此,还请娘娘见谅。”沉光一时被噎住,撸着袖子就要上前动手,却被一只纤纤玉手拦住了。“谢蕴,初次见面,你就拿稷哥哥来压我,真是好大的胆子啊。”
谢蕴心里叹气,她只提宫规,就是不想让悦妃往殷稷身上联想,对她恨上加恨,可没想到她还是扯了上去。她更低地垂下了头:“奴婢并无此意。”萧宝宝抬脚走近,云霞似的裙摆散落在谢蕴眼前。“我当初就说,你不是良人,他非不听,一意孤行要和你订下婚约,结果呢?你搭上了齐王就不要他了,害他成了世家里的笑柄,这也就算了,你还要把他害成那副样子......”她毫无预兆的一巴掌打下来,谢蕴猝不及防歪倒在地,嘴里漫上来一股腥甜。秀秀被吓了一跳,小声喊了句“姑姑”,却不敢上前去扶人。那一巴掌悦妃用足了力气,谢蕴只觉耳朵嗡鸣不已,隔了好几个呼吸才回神,自己撑着地面站了起来,却是刚站稳,巴掌便又兜着风打了下来,可这次,巴掌竟然落空了。“悦妃娘娘,”谢蕴抬眼,虽然刚才挨了一巴掌,身份也被人稳稳压着,她身上却不见丝毫卑怯,“奴婢好歹是乾元宫的人,打狗还要看主人呢。”萧宝宝杏眼圆睁:“又拿稷哥哥来压我?”她气急:“沉光,压住她,我今天要打烂她的嘴!”沉光应了一声,带着几个宫人上前。谢蕴心口一沉,悦妃毕竟是主子,不管不顾的闹腾就算事后会被教训,眼下却没人拦得住,她简直是避无可避。眼看着人乌压压围上来,就要将她压住,一声不轻不重的咳嗽忽然炸响在众人耳边。宫人都是一愣,纷纷循声看过去,就瞧见殷稷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,此时正站在廊下,嘴角含笑目光淡淡地看着他们。“怎么不闹了?朕惊扰你们了?”宫人们呼啦啦跪了一地,谢蕴也松开了萧宝宝的手,目光不自觉落在了殷稷身上。他来了。她松了口气,屈膝行礼:“皇上。”萧宝宝面露喜色,快步走到殷稷身边:“稷哥哥,我终于见到你了。”殷稷纵容的由着她抱住了自己的胳膊,一开口虽然是教训的话,语气却十分轻缓:“这是宫里,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,不许胡闹。”萧宝宝一吐舌头:“好嘛好嘛,皇上。”她后退一步,煞有介事的行礼:“臣妾参见皇上。”可这礼却只行到一半就被殷稷抓着胳膊拉了起来:“在朕面前,不必多礼。”萧宝宝高兴起来,却不过一瞬,脸就拉了下去,扭开头不肯再理会殷稷。殷稷失笑,好声好气哄她:“这又是怎么了?”萧宝宝看了一眼谢蕴:“还不是你的人,当众给我没脸。”“哦?”殷稷脸上浅淡的笑慢慢散了,目光落在了谢蕴身上,自她肿胀的脸颊上一闪而过,眼神微微一凝,却又一次笑了起来:“她怎么得罪你了?”萧宝宝大约也是心虚,哼哼唧唧不肯开口。皇帝便看向谢蕴:“你说。”谢蕴没有抬头,声音清晰平稳:“娘娘初入宫,大约不知道乾元宫中人不必跪拜后妃,故而见奴婢只行屈膝礼,便生气了。”殷稷看向萧宝宝:“是这样吗?”萧宝宝当年亲眼瞧见他如何爱护谢蕴,唯恐他为此生气,再次抱住了他的胳膊:“她如今不过是个宫婢,我让她跪一跪有什么不可以?”四下寂静,殷稷迟迟没开口。萧宝宝的心不自觉提了起来,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,却不等看见人,耳边就响起一声轻笑:“这点小事也值得生气?”他目光一扫谢蕴:“你想让她跪,让她跪就是。”谢蕴一僵,刚才挨了巴掌的脸忽然热辣辣的疼起来,疼得她一时竟没能做出反应。殷稷的声音却在这短短的沉默里冷了下去:“怎么,你连朕的话都不听?”谢蕴陡然回神,指尖不自觉地抠了抠掌心,这才垂下头提起裙摆跪了下去:“不敢,奴婢......拜见悦妃娘娘。”萧宝宝眼底得意一闪而过,却仍旧噘着嘴:“我还是没消气怎么办?”殷稷宠溺地摸摸她的头:“那你想如何?”萧宝宝斜昵着他:“我要如何便如何?你舍得?”似乎是被这句话逗笑了,殷稷扯了下嘴角,满眼嘲讽:“区区一个宫婢,朕有何舍不得?”“那你昨天晚上怎么放着我不宣召,却传了她侍寝?”萧宝宝倒是无所顾忌,当着满院***人的面就将这种话说了出来,殷稷却并未怪罪,只是无可奈何似的笑了:“你呀你,朕昨日不过是饮了酒,怕失了力道弄伤你,才拉了她来凑数。”他戳戳萧宝宝额头:“一个床榻上的玩意儿,这也值得你生气?”萧宝宝被他戳的缩了下脖子,睁着圆溜溜的杏眼看他:“真的?”“自然是真的。”“那我不生气了,”萧宝宝破涕为笑,“至于她......”她端着下巴看了一眼谢蕴:“就让她在这里跪着反省吧,让她记住自己的身份。”殷稷仍旧十分纵容:“好,你高兴就好。”他看向谢蕴,脸上的神情瞬间冷了下去:“悦妃的话,你可听见了?”谢蕴慢慢直起身体,指尖紧紧绞着袖子:“敢问悦妃娘娘,宫规三百,奴婢犯了哪一条,要受这般惩处?”萧宝宝被问住,她欺负谢蕴不过是仗着两人身份有别,真说起来错,确实没有。